本质上讲，俄乌冲突的根源就在于美俄之间无法化解的矛盾。在俄乌冲突已经进入“持久战”的情况下，美俄双方都有让冲突继续下去的动机，并且发动反攻后的乌克兰也有持续支撑的条件。
俄乌冲突已经持续近一年，战事可谓跌宕起伏，走向胶着。人们不禁发问，它将何时结束？
俄罗斯与北约进入持久战
从目前战场态势和国际局势来看，俄乌冲突已经进入持久战的胶着状态。2022年9月，乌军发动的大反攻，效果明显。从美国国会到白宫，都继续加大了对乌克兰的军援力度。毕竟，乌军现在及将来能否抵抗俄军的强大攻势，很大程度上要看欧美军援力度是否到位。本质上讲，俄乌冲突的根源就在于美俄之间无法化解的矛盾。冷战结束后北约的数次东扩，不仅压缩了俄罗斯的战略纵深，更使俄罗斯对西方的不信任和疑虑日益加深。
美俄关系的三大要素——对彼此的认知、地缘政治态势和军事形势，近年来均朝着不利于双边关系的方向发展，2014年的克里米亚事件使双边关系持续走低，以至于2017年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国情咨文中将俄罗斯称为竞争对手。接着，双方在中东、北极以及欧洲展开一系列角力。
2022年2月24日，普京表示，俄军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在谈判中俄罗斯提出乌方保证今后不加入北约，承认克里米亚入俄的既成事实，以及卢甘斯克、顿涅茨克的独立地位等要求。
俄联邦委员会副主席科萨乔夫表示，北约不断东扩并逐步靠近俄罗斯的“红线”是完全不容协商、不可接受的，这是此次危机和冲突的源头。不过，为了避免俄罗斯失控打核大战，美国在尽量消耗俄军、大打经济战和认知战同时，希望乌克兰战场出现“持久战”的特点，有可能使俄乌冲突继续贯穿整个2023年。
从客观因素来说，一是乌军的抵抗很顽强。2022年12月15日，乌军在斯瓦托沃市西北方向开始构筑防守工事，就已经标志着乌军的秋季大反攻接近了尾声。而这次乌军长达三个多月的大反攻，主要利用俄军轻敌散漫的特点，在上千公里战线上打了一个百营大战式的大范围穿插贴身肉搏战：乌军不仅投入大量战略预备队，而且，据俄控区赫尔松的官员透露，北约的雇佣兵在赫尔松地区甚至达到了5000人。
当前的胜势，使乌军抵抗下去的决心更为坚定。
二是欧美援助力度上升。北约国家向乌克兰提供AMX-10RC轮式坦克歼击车、“挑战者”-2主战坦克以及“爱国者”导弹等主力重型装备。这意味着随着乌克兰兵力的损耗，为了保持俄乌战场态势的相对平衡，北约国家加大了军援力度，使乌军在野战防空能力、地面突击能力以及反坦克作战能力方面得到较大提升，这同时也比较明显地说明美国不希望俄乌冲突早日结束——毕竟2024年总统大选，这场激战，对拜登的选情还是有利的，起码军工复合体将因此为他提供政治献金。
“特别军事行动”三阶段
2022年2月24日，俄军从北、东北、东、南4个战役方向同时发起进攻，对乌全境展开“特别军事行动”。北战役集群由东部军区第5、29、35、36集团军和空降兵组成，该集群从白俄罗斯境内的莫济里-戈梅利方向向基辅发起进攻。开战第一天，俄空降兵实施战术空降，控制了基辅郊区的安东诺夫国际机场，因乌军反击，导致俄军利用该机场实施大规模空降、快速夺占基辅的作战计划落空。此后第一梯队投入作战，一个月的激战，俄军虽从西、北、东北三个方向对基辅形成半包围态势，但因兵力不足、后勤补给困难等原因，未能对基辅市中心发起总攻，战事一直处于胶着态势。
东北战役集群由中部军区第41集团军、第2近卫集团军和西部军区第1近卫坦克集团军、第6集团军、第20近卫集团军和空降兵组成，从俄境内布良斯克-库尔斯克-别尔哥罗德-沃罗涅日一线向乌克兰的切尔尼戈夫、苏梅、哈尔科夫等地发起进攻。战役发起的最初几天，该集群遭遇乌军顽强抵抗。在哈尔科夫、苏梅、切尔尼戈夫等大城市，俄军突击集团多次强攻，未能快速突破乌军防御，最后，只能与乌军打阵地战和巷战。激战一个月，俄军始终无法占领哈尔科夫等大城市。
2022年4月21日，俄罗斯宣布“解放”马里乌波尔后，俄中部军区代理司令明涅卡耶夫22日宣称，俄军对乌“特别军事行动”第二阶段的任务是“全面控制”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和乌克兰南部，俄军将建立通往克里米亚半岛的陆路通道。
然而，由于俄军准备不足，且国内工业体系无法为战争提供足够的制成品，加上大意轻敌（居然没有设置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以及美、西方的强力援乌，俄军在第二阶段的作战进展不大，损失不小，尤其是“海马斯”（高机动性火箭炮系统HIMARS）对俄军弹药库、燃料库、指挥与控制中心、铁路以及桥梁等进行的精确打击，造成了俄军人员伤亡，以及装备、物资损失。尤其是对俄军指挥部的打击，导致俄军多名高级军官阵亡，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俄军的士气。俄军未达成阶段性目标。
2022年9月，俄乌冲突进入第三阶段：乌军趁俄军师乏兵疲之际发动反攻，取得一系列战果，夺回了赫尔松等领土。在俄乌战争进入第二年之际，乌克兰军方表示，经过艰苦的反攻，乌克兰已夺回被占领领土的40%。
乌军这次大反攻：在北部战场不仅先后夺下了哈尔科夫南部地区的巴拉克利亚、伊久姆、里曼等战略性支撑要塞，而且，从北部边境方向压迫哈尔科夫的俄军，基本上直接退回到了俄罗斯边境；从东部压向哈尔科夫的俄军，则退回到了卢甘斯克州近八年来修建的永久性坚固阵地上；中部顿巴斯战场，俄军退到了“北顿涅茨克-利西昌斯克”城市群的北大门克列门纳亚市；南部赫尔松-扎波罗热战场，俄军更是直接放弃了赫尔松这个唯一开战以来俄军占领的州首府，全部退到了第聂伯河东岸。战事进入胶着状态。
冲突长期化的变量
从主观方面考虑，美俄双方都希望将俄乌冲突长期化。
对于俄军来讲，打持久战有这样几个目的：首先是为达成军事行动目标争取时间。2022年10月份以来，俄军已经开始稳扎稳打，不仅修建永久性工事，而且，战术也从大范围穿插攻击，改成了农村包围城市的传统阵地战——蚕食且留地不留人——的套路，战略意图与战略规划愈加清晰地摆在世人眼前。
目前，俄军已经攻下了顿涅茨克机场，而且，以瓦格纳武装和车臣部队为先锋的部队，正在强攻巴赫穆特、索列达尔、乌戈列达尔这几个战略要地，而且已经突入巴赫穆特、索列达尔的城区，其目的就是切断乌军对“库拉霍沃-阿夫杰耶夫卡”筑垒区的补给线，与此同时，对顿涅茨克市构成直接威胁的马林卡地区，也成为了俄军强攻的对象。
因此，预计俄军在拿下上述几个要塞之后，就会强攻“库拉霍沃-阿夫杰耶夫卡”筑垒区，之后，从“巴赫穆特-索列达尔-谢韦尔斯克”一线向西推进，逼近“斯拉维扬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城市群”。从发动对巴赫穆特的总攻，到强攻阿夫杰耶夫卡筑垒区，大概需要40天的时间，之后，攻打库拉霍沃筑垒区至少也需要四十天左右的时间，因此，这个冬天，如能打下这一乌军修了八年之久的筑垒区，对俄军而言显然是一个不错的战绩；而扫清“斯拉维扬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城市群”外围的战斗，俄军如能在夏天来临之前搞定，对于莫斯科而言，是相当不错的战果了。
至于打“斯拉维扬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城市群，可能需要两轮左右的攻击，也就是说，彻底完成战役目标需要4个月时间——已经到了秋季；俄军能挡住乌军在扎波罗热的反攻并拿下扎波罗热，冬天又将来临。
因此，2023年结束乌克兰战争，对于稳扎稳打的俄军而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也是为俄罗斯增加本土工业产能争取时间。2022年11月29日，路透社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称，俄罗斯向印度发送了一份含五百多种产品的清单，以便为本国企业提供所需原材料和零件。此消息一出，一些观察人士立即指出，受俄乌冲突的拖累，俄罗斯的工业已经受到重创，将一蹶不振。
其实，对于西方制裁导致的这种后果，俄罗斯政府已经采取工业本土化等措施提前应对，但由于过去欠下的债太多，俄罗斯工业复兴以及产业链完善的大计，依然任重道远。俄罗斯的基础工业没有完整的产业链，甚至可以用“非常薄弱”来形容。尽管自2016年之后，俄罗斯工业就显示了复苏的迹象，但无论是企业还是产品，成熟起来需要时间。
而对于美国而言，打持久战符合其利益。
首先，俄乌冲突长期化将迫使欧洲的资金进一步流入美国，这对2024年参加总统竞选的拜登来说非常重要——在现阶段，一张漂亮的经济成绩单比什么政绩都显得更加重要，何况其对手很有可能是擅长经济事务且商人出身的特朗普。
其次，是地缘方面的考虑。通过俄乌冲突长期化，将乌西地区彻底变成反俄前沿阵地，牵扯住俄罗斯极大的精力，不仅会延缓俄罗斯经济复苏的节奏，同时也在俄罗斯与欧洲之间布下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的大雷。
此外，借助乌克兰危机，美国有重回西方世界领袖核心的趋势：在德国军事基地召开军援乌克兰的会议，能聚集欧洲国家为主的四十多个国家。因此，美国必须尽量拖长乌克兰战争的时间，将俄罗斯困在欧洲，从而让美国有机会争夺全球政治、经济、军事要地——亚太地区，以此获取领导权。
尽管欧洲国家大多希望俄乌冲突早日结束，然而，它们在欧洲事务上的发言权严重不足，其意愿对局势的改变显得微不足道，这不能不说是欧洲国家，特别是德法等传统强国的尴尬。
综上所述，俄乌冲突贯穿整个2023年是较大概率的事件。在俄乌冲突这样复杂的事件上，也不能完全排除“黑天鹅”事件出现。
但无论如何，俄乌冲突已经深刻改变了整个世界，对军事、政治、经济、地缘等诸多方面产生的影响与冲击，将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逐步显现。
（作者杨震系上海政法学院东北亚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