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2024年2月22日《南方周末》）
2024年1月14日，哈马斯和以色列的新一轮冲突已持续整整100天。此时，俄罗斯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将满两年。而这二者之间也发生了微妙互动，不由让人感叹国际战略格局中地缘政治的奇妙。
巴以停火希望渺茫
2023年10月7日，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宣布对以色列采取代号“阿克萨洪水”的军事行动，并表示已向以色列境内发射了至少5000枚火箭弹。以色列随即宣布进入战争状态，对加沙地带哈马斯目标发起代号“铁剑”的行动。这是自1973年赎罪日战争以后，时隔50年以色列再度向哈马斯宣战。随后，巴勒斯坦伊斯兰圣战组织（杰哈德）宣布麾下武装人员加入哈马斯的行动。当地时间10月11日，以色列宣布成立以色列紧急联合政府。10月17日晚间，加沙地带加沙城的阿赫利阿拉伯医院遭空袭。
据央视新闻客户端援引阿拉比亚电视台消息，当地时间10月29日，以色列军队向加沙地带东北部城市贾巴利亚与南部城市汗尤尼斯发起地面进攻，并与巴勒斯坦武装人员发生激烈冲突。
在11月下旬，以色列与哈马斯之间维持了一周的人道主义暂停，让燃料、食物和水等亟需的物资得以进入加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当地民众的燃眉之急。之后冲突重启，以军开始空袭加沙。
加沙卫生当局报告称，自以色列展开空袭以来，已有超过1.5万人丧生，据信有数千名儿童被埋在瓦砾之中。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还表示，最近几周，冲突还造成大约1000名儿童截肢。据多家美国媒体报道，以色列已经向加沙地带的哈马斯地道灌注海水。以色列这次是在部分地区进行测试，以此评估其大规模破坏哈马斯地道网络的能力。
另据联合国相关机构发布的数据，截至1月中旬，本轮冲突已造成加沙地带190万人流离失所，占当地人口的85％。
冲突造成加沙地带大量死伤和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引发外界广泛担忧。停火止战已成为国际社会的主流呼声，但化解冲突的努力前途未卜。
俄乌冲突局势吃紧
2023年年初，西方国家击败俄罗斯的决心达到顶峰，乌军信心十足，总统泽连斯基也一再宣称将取得决定性胜利。但现在，各条战线都存在不确定性。乌军的士气正在减弱，国际社会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中东。即使在乌克兰的支持者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政治上不愿意为一项岌岌可危的事业做出更多贡献。几乎在前线的每一个焦点地区，反俄阵营的期望都没有取得预期结果，乌军已经陷入泥潭，付出巨大的伤亡，却只夺回了一小块领土。
泽连斯基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说：“我们希望更快取得战果。但不幸的是，我们没有取得预期的结果，这是既成事实。”考虑到上述因素，再加上泽连斯基得到了绝大多数乌克兰人的支持，发誓要战斗到乌克兰恢复1991年从苏联独立时建立的边界为止，乌克兰取得胜利的可能性，已经远低于战争将绵延多年并造成巨大破坏的可能。
战场上的挫败，导致乌克兰与美国在“如何最有效地突破俄罗斯纵深防御”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美国的事后批评导致两军局势紧张，在战役初期数周内，驻欧美军最高指挥员都无法与乌军最高指挥员取得联系，双方都指责对方的错误或误判。美军官员得出的结论是，乌克兰在基本军事战术方面存在缺陷，未能通过地面侦察探明雷场的地雷密度。乌军官员则表示，美军似乎并不理解攻击无人机和其他技术如何改变了战场。总的来说，乌克兰在2023年仅夺回了约500平方千米的领土，代价是数千人死伤，以及消耗西方数十亿美元的军事援助。
据俄罗斯《消息报》网站报道，乌克兰武装力量陆军司令亚历山大·瑟尔斯基在“电报”频道上表示，俄罗斯部队继续全线进攻。瑟尔斯基介绍，他与东部方向部队指挥官共同详细分析了形势，研究了进一步行动方案。他承认，东线作战局势依旧吃紧。乌陆军司令还强调，俄军并未停止对整个前线乌军阵地的攻势。美国《军事观察杂志》早些时候报道，因前线损失惨重，乌军被迫招募外国雇佣兵。
巴以冲突如何影响俄乌冲突？
巴以冲突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俄乌冲突，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加深了乌克兰的危机。随着巴以冲突的进行，乌克兰的处境越来越难。美国把用于援助乌克兰的物资，挪给了以色列，甚至部分军援物资已经运到了波兰，距离乌克兰仅一步之遥。
军费援助上，拜登曾向国会申请1060亿美元特别拨款，主要包括对以色列和乌克兰的援助。民主党希望同时通过以色列和乌克兰的援助法案，但众议院议长、共和党人约翰逊表示，需先通过对以色列援助法案，再讨论对乌克兰援助问题。紧接着，约翰逊单独提交一项独立的以色列援助法案，这也就相当于以色列可以继续拿援助，而乌克兰拿不到了。而部分国际机构也开始“转向”，位于美国纽约的彭博公司（彭博社的母公司）摩天大楼，也把原来的乌克兰国旗色的霓虹灯换成以色列国旗色。
泽连斯基或许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最近非常活跃，四处奔走，频频接受媒体采访，表达自己对西方可能减少援助的担忧，“当然，我们每个人都担心（援助会减少）。”“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本就不擅长战争的泽连斯基遇到这种场面，自然是感觉雪上加霜。
其次是增加了美国的负担。2023年12月4日，据法新社报道，美国白宫称，如果不能与共和党反对派达成预算协议，美国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可能在未来几周内被切断。报道称，美国行政管理和预算局局长莎兰达·扬致信众议院议长迈克·约翰逊，信中写道：“如果国会不采取行动，到2023年年底，我们将没有资源向乌克兰提供更多的武器装备，也没有资源从美军库存中提供装备。”
这种情况如果发生，无疑体现了美国巨大的财政负担。据美联社报道，拜登政府不久前向国会递交的2024财年紧急预算案总额约1060亿美元，该“一揽子”计划中，有143亿美元用于对以色列的军事援助，614亿美元用于对乌克兰的军事和经济援助。
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美国不断向以色列增加军事援助。路透社报道，美国近期向以色列运送大量机载炸弹、用于“铁穹”系统的拦截导弹，并向地中海东部派遣了两个航母打击群。美国国会研究服务部近期发布的《美国对以色列的援助》报告显示，1946年到2023年1月，美国共向以色列输送1586.65亿美元的经济和军事援助，还设有专门用于导弹防御的拨款。此番巴以冲突使美国原本不堪重负的财政状况雪上加霜。
最后，俄罗斯有了更大的选择余地。俄罗斯一开始发起针对乌克兰的军事行动就有政治目标，除了确保乌克兰不加入北约，保住俄罗斯传统的战略缓冲区外，还有瓦解欧洲国际秩序和干预美国大选的战略目标。因此，俄军打的其实是政治仗，并不急于结束战争，而是采取消耗战的模式进行“以战促变”。乌军自从赫尔松反攻之后陷入了被动。
巴以冲突之后，泽连斯基担心西方放弃乌克兰，不顾战场客观态势，强行发动反攻。渡河作战难度极大，俄军居然让乌军渡过第聂伯河，此举不同寻常。乌军渡河后，建立滩头阵地确实鼓舞了士气，然而之后的情况向着对俄军更为有利的方向发展，乌军在渡河成功之后遭遇一系列失败，被迫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苦熬，俄罗斯将战事长期化的目标基本达成，按照普京的意思，起码要撑到美国大选。
巴以冲突让俄罗斯无论是在军事领域还是政治领域都有了更大的选择余地。
螺旋式上升的对抗持续
巴以冲突和俄乌冲突仍在继续。展望未来，这两场武装冲突将可能带来几个后果。
首先是美俄矛盾将因此变得白热化。
美俄矛盾向来取决于地缘政治态势和军事斗争情况以及彼此认知。巴以冲突与俄乌冲突的联动效应，可能使美国认识到，自身已经因为轻敌而陷入被动，对俄罗斯的博弈应该采取更为强硬的手段，而这种手段的运用将会遭到俄罗斯的报复，双方螺旋式上升的对抗，将会在全球地缘政治棋局的热点地区展开，比如非洲。
其次是全球能源格局将因此受到影响。
巴以冲突和俄乌冲突发生的地区，都是全球的能源供应中心。两场武装冲突极大地影响了地区稳定与和平，能源稳定供应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出于对经济安全的考虑，各国将会在新能源领域，比如太阳能、风能以及潮汐能和地热能方面投入更多资源。
最后是中东局势将因此重塑。
在巴以冲突中，以色列损失惨重，以军不败金身被打破，不仅大量高科技装备被击毁或者俘获，还有不止一位旅级指挥官被歼灭。为了挽回形象，更为了迫使美国加大援助，以军不仅对平民大打出手，还对黎巴嫩和叙利亚等邻国进行了空袭，遭到各方谴责，这些国家势必在今后要对以色列实施报复，以色列将会面临更大困境。
中东格局已经开始悄然发生变化，以往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俄乌冲突和巴以冲突仍在继续。此外，南美、非洲多国的冲突陆续出现。在国际体系中，和平越来越成为一种奢侈品。
南方防务智库特约研究员 杨震（上海政法学院东北亚研究中心副主任） 赵雅丹